真正的告别,往往悄无声息
从小到大,我一直觉得这世上告别的方式有许多,比如握手,比如拥抱,比如痛哭一场,也喜欢把“有空再聚”“后会有期”“来日方长”挂在嘴边,总以为人生会按照某个时刻表,平稳而有序地运行,有的是时间,多的是机会。
记得高考前,班主任老师说过:“考完试,这辈子,这个班,基本是聚不齐的了。”那时候,我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,也不在乎这句话的含义。即使到高考后正式离别,同学们也没拨弄出多少戚戚惨惨的调儿来。
前几天,我整理房间,翻出一沓学生时代的明信片、信件、留言册,发现好几个曾经约定每年都要见面的同学,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了,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也是知音,已经去世了,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。
唉!总以为来日方长,却忘了世事无常,忘了时间的残酷,忘了人生的短暂,忘了生命本身不堪一击的脆弱。没有办法,在人生的不确定性面前,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,不知道哪一句就是最后一句,也不知道哪一眼就是最后一眼。许多人,在我还来不及用心之前已成旧人;许多事,在我还不懂得珍惜之前已成旧事。有些同学、同事、发小、亲人,即便生活在同一城市,如果彼此不刻意约出来见面的话,这辈子也许就不会再见到他们了。等将来、等不忙、等下次、等有时间、等有条件。等来等去,等到最后,等没了机会、等没了健康、等没了选择,等到的却是不尽的遗憾和后悔。
过去,我总以为重要的告别应当是轰轰烈烈的,就像电影里的情节那样——把酒言欢的饯行宴,痛哭流涕的三步一回头,或是大雨滂沱的火车站,依依不舍的相拥。随着阅历逐渐丰富,才知道现实中的离别,往往来得猝不及防,悄无声息。很多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,都是在某个平淡无奇的日子,穿着普通的衣裳,与我礼节性地握手、挥别。既没有长亭外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,也没有忽闻岸上踏歌声,大家还想着来日方长,彼此就已见过了人生的最后一面。如果当初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,我怎会微笑着跟他们说再见呢!我一定会拥抱他们,紧紧地,任时光流逝……
2011年春天的一个早晨,老同学王敬军突然打电话给我,说他体检时查出“肝腹水”,正在长沙湘雅三院住院治疗。等我把手头上的工作安排好赶到长沙时,已是第三天中午。一见到我,敬军显得十分激动,握着我的手像孩子般的兴奋。因为癌细胞不断地侵蚀他的肌体,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和我说话了,哪怕极小声,而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无奈与不舍。说到激情处,他站起来,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似有千般感慨。后来,他三天两头打电话给我,和我聊身体、谈友情。那时,我还没有别的任何预知,也不知道“肝腹水”就是“肝癌”,更没想到敬军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,电话里,我甚至提出下次重逢,我俩不醉不罢休。直到有一天,他突然走了,我才惊觉湘雅三院那次见面竟成了我俩的最后一面。
去年九月,大姐因咯血住院,经X光片诊断肺癌。知道大姐的病情后,我便和妻子一道去医院看她。一看到大姐那骨瘦如柴的身躯和头上那记录生命轨迹的稀疏银发,我就惊呆了,鼻子一酸,眼泪就来了。而大姐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,深陷的眼窝里闪现着泪花,她用枯瘦的手握着我的手,无力的摇动着,流露出对生命的珍惜和对未来的盼望。第二天,外甥送大姐回了老家。后来,在我与二姐的联系中。二姐告诉我,大姐想去县城的医院再做一次检查,以了解自己的病况。我随即与在县人民医院工作的同学联系,准备春节后由二哥带大姐去医院体检。今年正月初四,大姐不慎摔了一跤,随后不省人事,两天后,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。可我,因冠状病毒疫情爆发,没能回去见她最后一面,更没能认认真真地送别一场……可是,哪有那么多的可是!
回头再看看我自己,在时光默默的流逝当中,岁月的痕迹悄悄爬上了眼角,满头的青丝换成了白发,敏捷的行动也变得步履蹒跚……一切的一切,像是在告诉我:老去的影子正一步一步向我逼近!
为了少留遗憾,往后的日子,我必须珍惜每一个拥有,珍惜每一次告别,把每一次告别都当成永别一般。把藏在心里想说的话大胆讲出来,把藏在心里的爱大胆说出来。想帮助的人就要趁早去帮助,想感恩的人就要趁早去感恩,想尽孝的人就要趁早去尽孝。无论生活多么艰难,也不管现实有多少退路和借口,永远都别和重要的人提什么来日方长!想他了,就打个电话,想他了,就去看看他。再不联系,就久了;再不说话,就晚了;再不感谢,就迟了……
把握当下,别等,别怕,别遗憾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