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我随时可以说话的人
说起来,从学生时代开始,我与老熊就相处得不错。那时候,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,一起欢笑哭泣,一起憧憬那些由高考而引发的是是非非:题型、考试、分数……更多时候,我和他坐在教室里,向着高考,挥洒青春的汗水。
那年高考后,我们都圆了自己的大学梦。后来,我南下广州,他去了岳阳。我们化整为零,混入滚滚红尘中,尘满面,鬓如霜,过着平淡的日子。
那年秋天,我说去岳阳,老熊推掉所有的应酬,跑来陪我。
我刚下车,远远的,看到老熊在酒店门口等候。一见到我,他眉毛眼睛里跳出惊喜,还没等我站稳脚跟,他就冲上来迎接我,边跑边热情地跟我打招呼:“老九到了,欢迎,欢迎!”
小店,小木桌。我们谈生活,谈同学。我们想起一些事,想起一些人。在我们的交谈中,我知道他的梦想并不高远,就是做一个善良、正直的人,做好自己份内的事,平安地度过每一天。我们一直聊到晚上八点多吧。如果不是我要去赶火车,我们大概会聊到天亮。呵呵,傻呢!
这次重逢后,我和老熊的来往便一发不可收拾。
我每次回下柴市探亲,老熊都会乐呵呵地开着他的那台“宝马”到岳阳站来接我,之后,一路陪着我,让我一次又一次地享受那愉快、便捷的故乡行。这样的日子,让我感慨老熊还是像中学时代那样和善、友好,并以他的宽容与情怀感动着我,我俩依然能以最纯真的方式交流。
分别的岁月,电话里,我把自己的一些小心事跟老熊分享,快乐的,不快乐的。他静静听,微微笑。有时答两句,有时不答。答与不答,我都不在意,我在意的是,倾诉与倾听。听他叽叽喳喳地说话,我的心里漾满开心与快乐,再多的灰暗,也会因他的关怀和鼓励变得阳光灿烂。
那年七月,我被生活的风雨淋得像个落汤鸡,想找人倒倒苦水,抓起电话向老熊宣泄。电话这头,我告诉他,我对一些人,一些事,感到不平,极度失望。他惊讶地问我,怎么会呢?怎么会这样呢?他说,别。你活着为你自己就好了,别人说好与不好,别人的赞赏与不屑,能改变你的生活一点点吗?谁也代替不了你生活。快乐或痛苦,都是你自己担着。还是管好你自己吧。人生不过百年,我们还有多少年好活呢?珍惜吧,珍惜自己,珍惜活着。没有刻意的造作,没有乔装的深厚,只是淡淡的几句话,就让我心中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随着声波的传递抛到九霄云外,让我感觉到日子里的美好与幸福。
前年春天,我打电话问候老熊。他那边的反应很强烈,是感动复感动了,连声对我道谢。他说,有朋友牵挂着,真幸福。电话搁下后不久,他发来一条信息:在生活中,有事才找你的人,大多数都是想从你那里获取利益的人,而没事找你的人,才是真正关心和在意你的人。这下轮到我感动了,我不知道我轻易的一个举动,就让他自豪、满足和兴奋。
去年九月,老熊竟破天荒地千里迢迢从岳阳来广东看我。他如此高看我,让我受宠若惊。我的感动不完全是因为他对我的尊重,更主要的是他对同学情感的追求和热爱。第二天上午,在黄埔军校旧址,我们登上一座座高大的古典建筑,把民国初期的恢宏气势与珠水的粼粼波光悉数收入眼底。北伐纪念碑、教思亭、学海楼、中山故居……每走过一座牌或一座楼,我们都念叨着历史、文学的典故,让长洲岛清兵水营的沧海桑田与我们青春的记忆对接。
站在军校旧址码头,江风送来一袭一袭水草的气息,像是告诉我们,今天的呼吸同样牵扯遥远。围墙之内,同学亲如兄弟,围墙之外,或为对手,刀枪相向,或为朋友,患难与共,有谁能够想像如此跌宕起伏的历史之戏,又有谁能够承受那些血色惨白的苍茫?回头再看看我们的同学,曾经进出校园的身影已被时间分隔,有的伟岸,有的渺小,有的清晰,有的模糊。而更多的身影则是被历史的黄沙覆盖,就像这珠江浪涌滚滚向前,没有岸记得住所有浪的回声,也没有人记得住所有的同学。每一次相聚,都把我们的友情链条连接得越发紧密。道不尽的同学情怀,诉不完的离愁别恨。
茫茫人海,阡陌红尘,通讯录上的名字成百上千,熟悉的容颜更是不计其数,可是,不管什么时候,我想找一个人说说话,能随时拨打电话,把心里的事儿倒出来,又有几人能让我安心和坦然去打扰,可以去随时随地地畅所欲言?唉!人生最珍贵的,是有一个能随时可以说话的人。在我的心里,老同学熊志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。